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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.万里无人收白骨、江南情恨难消融。 (第1/1页)
13.万里无人收白骨、江南情恨难消融。
阿念匍匐在血污中,几欲作呕。 本想跟着难民逃难,岂料途中撞见追杀的金兵。那些人马直接横刀冲进人群,刀光闪过,鲜血满地。她无处可逃,只能藏进这漫天的尸骸中,逼自己强忍着,屏住呼吸。 倏尔,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声,由远及近,震得地面发颤。片刻后,杂乱的脚步声闯入阿念耳中。 马蹄声停在她身侧,一匹高头大马打着响鼻后,低下头,湿热的鼻息擦过她的脸,腥膻味迎面而来。紧接着,一条滑腻的马舌,舔过她面颊。 真令人恶心。 “死透了?”金兵说罢,将刀尖刺入阿念身边的尸体。刀尖划破皮rou,发出血水汩汩的声响。只听他喃喃一句:“这才像话。” 未来得及细想,冰凉的刀尖便贴在阿念后背。 ——刀尖的凉意、刀锋的冷锐直戳她脊骨。 阿念紧张得发抖,泪水漪漪,手指紧抠着泥土,细碎的沙砾嵌入她掌心。 “别浪费时间了。”另一名金兵懒散地喊了一句,嗤笑道:“全杀光了。” 握刀之人冷哼一声,从她背后撤开刀锋。随之而来的,是马的嘶鸣。待金人远去,阿念的脸贴着血污的地面,脊背上的冷汗、血液粘合在一起,浸透衣衫。 她不敢动,也不敢哭,只想吐。 回过神,阿念爬起来,脚下一滑,又跌尸体堆中。她喘着气,手撑着地,挣扎着,翻过一具具僵硬的尸体——空洞的眼眶、青灰色的嘴唇。她不敢多看,怔怔地抬头望向天际,夕阳如血,笼罩大地,宛如脚下的血海。 但……她活下来了,也很想家。 * 另一侧。 巧月初六,是夜。 裴府内院,玉炉燃香,烛泪堆积,映得窗纸半明半暗。姜芸正捻着针,一针一线穿过绣花棚,烛火明明灭灭中,眉目间无半分慈和。 从前,闺中也是这般寂寞的吗?这样的日子,她竟忍了二十载。昔日手帕之交,辞世四载,死后她大砥会深恨着她;如今,夫君离心,儿辈乖张。知远竟为一个婢女,当堂顶撞她! 既如此,便顺水推舟,“成全”一对苦命鸳鸯。 那丫头和她本有些许缘分,奈何……罢了。但那丫头经她一手调教,性情早被摸透,索性故意挑拨几句,引她生出误会,彻底离间她与知远。就算未必成功,也无伤大雅,至少,眼下她定会选择知春。 如今,只需静坐以待。 丫鬟佩兰站在一旁,替她新添一盏茶,迟疑片刻,才开口:“老爷今日歇在李姨娘那。” 姜芸闻言,手中转而快上几分,似要把怒气绣进桃花里。半晌,她抚向绣棚边沿:“我给秋水绣的,可好看?” 佩兰垂下头,轻声道:“表小姐是个懂事的,自然喜欢。” 姜芸唇角微扬:“秋水月末要来府上,模样好、心思也巧,倒不知道知远……” 话音未落,珠帘晃动,裴世英挑帘而入,寒风携着袍角猎猎作响,“知远的事,轮不到你做主。” 言罢,裴世英如鹰隼般的目光扫向姜芸。 迎着目光,姜芸指尖捏掐到泛白。 新婚那夜,他看她时,眼神也是此般……的冷漠,甚至连合卺酒都未喝,便撇下她,转身找了杨婉。 思及此处,姜芸倏地站起,强压心中火气,笑意却攀上嘴角:“老爷,是我多嘴。只是秋水过来,原也是你首肯的。” 裴世英没有应声,只冷冷扫了一眼绣棚上的桃花,“我来,是告诉你,知远来信,说中秋要归家。” 姜芸一愣,笑容不减:“那正好,知远回来,也能与秋水好生叙一叙。” “叙什么?”裴世英甩袖转身,步伐已向外:“表小姐的事,待知远回来再议,你莫再自作主张。” 姜芸连忙上前一步,“老爷,夜已深,不如……”一声挽留随茶盏摇晃,千回百转,终没能传到裴世英耳边。 望着裴世英背影消失在珠帘后,姜芸褪去脸上笑意,神情渐冷。片刻后,她坐下,用针尖挑过绣棚,忽地一颤。 一滴血从指尖滑落,溅在绣棚处的桃花上。 ——这是她的血、她的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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